2020年7月1日，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USMCA）将正式生效，取代已实施20多年之久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

美国政府认为，美墨加协议是美国有史以来最重要、最好的协议，标榜为“21世纪最高标准的贸易协定”，将对所有美国人有利。这种说法虽有夸大之嫌，但也充分反映出美墨加协议的开创性作用与重要地位。

毒丸条款

美墨加协议里包含了一个“毒丸条款”。这是美墨加协议第32条的规定：任何一方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时，应允许其他各方在发出6个月的通知后终止本协议，并以它们之间的协议来取而代之。

也就是说，美墨加三个国家中如果有一个国家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将被赶出美墨加协议。

显而易见，这是针对某些“特殊国家”设置的特别规定。美国商务部长罗斯曾经表示：美国的所有贸易伙伴，将来与美国签订新自由贸易协定的时候，都会加入美墨加协议中的“非市场经济国家”条款，从而“补上自由贸易规则的最后一个漏洞”。

这意味着，与美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都要有“毒药条款”，所有加入美国参与的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都将受到“毒药条款”的约束，这个条款孤立了非市场经济国家。

在美国墨加协议即将生效的背景下，我们重新审视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就会发现，这个经贸协议并不是自由贸易协定。它只是双方为了缓和紧张的经贸关系，回应美国关切，减少中美贸易逆差的权宜之策。

美国与多国签署自由贸易协议

截止目前，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于2018年12月30日生效；日本—欧盟自由贸易协定（EPA）于2019年2月生效；美日自由贸易协定于2020年1月1日生效；2020年7月1日美墨加协议生效。

这些自由贸易协议共同构成了当今世界上四大自由贸易区。同时，美韩自由贸易协定已被重新修订，越南分别与日本、欧盟签订了水平极高的自由贸易协定。

同时，美国还与欧盟、英国、巴西、印度、澳大利亚等就新的自由贸易协定分别进行谈判。川普甚至表示，美国会给予英国优惠政策，与英国达成更高水平的自由贸易协定。美国与英国达成自由协定后，将对缺少了英国的欧盟施加巨大压力，这将加速美欧自由贸易谈判。

以美国为主导，会形成规模巨大的美欧、美日和北美自贸区。美国通过签署自由贸易协定，已经把世界经济排名靠前的一些主要国家都囊括进去。

自由贸易将是未来全球大趋势，没有进入自由贸易圈的国家，在经济上会被世界主流边缘化。这种结果，会造成没有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的企业在世界贸易中受到更多限制，交易成本更高，不仅比较优势被极大压缩，比较劣势却会很快显现，企业和产品的竞争力被极大削弱。

近年来，脱离世界贸易组织（WTO）框架而重新构建自由贸易区的国家不断增多，也渐成趋势。美国在这个过程中再一次起到了引领作用，在制定自由贸易规则过程中占据主动。

中国的危机感

2020年4月中旬，央视网、新浪财经、经济日报、财经杂志、央广网等纷纷发文称，“中国认真履行加入世贸组织的承诺”。这种表态，外界解读为既是为中美即将进行的第二阶段贸易谈判营造氛围，更是中国力图不被主流世界边缘化。

尽管中美关系极为重要，最终达成中美全面经贸协议十分必要，但是，这并不是自由贸易协议。当前，中国与欧盟之间没有签订自由贸易协定，与日本之间也没有签订自由贸易协定，中日韩自由贸易谈判进行了十多轮，久拖不决。

中国与东盟、新西兰、智利等国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还处于一个较低水平，与世界主要经济体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差距巨大。

各国否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

横亘在中国与世界主要经济体达成自由贸易协定的最大阻碍，就是市场经济地位。

从2016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过渡期满后，中国就一直要求欧盟、美国、日本等世界主要经济体，按照中国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协议规定，自动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

中国还反复强调，中国早就全面履行了加入世贸组织的所有承诺，尽到了自己对世界贸易组织的义务，希望得到这些发达国家的认可。这些承诺的履行，是检验一个国家市场经济特征的试金石。

事与愿违的是，欧盟、美国、日本先后否决了中国市场经济地位，至今没有恢复。

在世界贸易组织（WTO）框架中，如果一个国家不具有市场经济地位，它的企业不仅会在国际上受到很多限制，竞争力大打打折扣，而且，这些企业在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中将十分被动，最终代价高昂。

美墨加协议中关于市场经济的“毒丸条款”，凸显了市场经济作为自由贸易规则的基石地位。美国通过“毒丸条款”将把认定没有市场经济地位的国家孤立起来。

中美经过多轮谈判，可能会达成第二阶段经贸协议，并最终形成全面的中美经贸协定。这种理想的结果，能够进一步缓解紧张的中美经贸关系。但是，中美经贸协议或许并不能将中国带进世界自由贸易的主流经济圈，没有市场经济地位的中国，一段时期内还会游离于自由贸易圈的边缘。

对中国的影响

总体来看，美墨加协定大致保留了美加墨三国参与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原有格局，消除了先前特朗普威胁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所引起的动荡与不确定性，为北美地区的经济发展起到了稳定作用。

但是，新协定的实施，可能会对中国的对外经贸环境造成负面影响。

首先，在出口贸易方面，美墨加协定在第五、第六章规定了更为严格的北美原产地规则，因此将会对中国对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出口贸易产生抑制作用。

新协定通过增设北美产值含量的比例要求，从而将减少或阻止中国、越南、印度等国厂商通过转口贸易和代加工贸易，进入北美市场。

未来日本、德国、韩国出口至美国的零部件选择，考虑到中美贸易摩擦的威胁，也有可能在将来出现类似的供应链顾虑。这些贸易转移效应将会进一步影响中国部分产品和服务的出口贸易，加剧中国与第三方在北美市场的竞争。

美墨加协定对中国的负面影响还体现于它对美国与日本、欧盟和脱欧后的英国等国家产生的示范效应，以及对世界贸易组织（WTO）改革的走向和全球贸易规则演变带来的深远影响。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虽然特朗普在就任之初就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但是，新协定与后者在战略上有着相承联系，甚至有所突破，而且体现出更多针对中国的特性。在协定核心章节及条款中，包含了不少明显针对中国或者潜在歧视性排挤中国的相关规定。

美墨加协定，根本意图还是为了保护美国自身利益，符合“美国第一”的政策主张。

美墨加协议生效，并不会马上在世界形成自由贸易的格局，它只是世界自由贸易新图景的一个起点。

美国精心植入的关于市场经济的“毒丸条款”，也将同步生效，对中国而言，是一个新的挑战，也可能是进一步被边缘化的规则起点。